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标准：生态建设推手

标准是构成国家核心竞争力的基本要素，是规范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技术制度。由中关村标准故事编委会组织编写，北京市市委常委苟仲文、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杨学山作序，《中国电子报》多位记者参与撰写的《中关村标准故事——探秘标准创新引领产业发展》一书已经正式出版。书中的30个故事从不同侧面记述了中关村企业在实施标准化战略的实践中，自主创新、不懈求索的历程与成就。《中国电子报》特摘登该书电子信息技术标准相关章节，以飨读者。

几乎在中国的每个城市，都不难见到这样一群人，他们骑着电动平板车走街串巷，录音喇叭里吆喝着：“收购废弃家电喽。”这群人被形象地称为城市“游击队”，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便是近年来迅速扩大的国内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市场。据了解，目前我国已成为继美国之后的世界第二大电子垃圾生产国。与规模可观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相比，我国正规回收处理企业的数量却少之又少。2011年底，列入环保部电子废物拆解处置名录的企业有84家，获得环保部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资质的企业有53家。由于这些正规企业运营成本高，“游击队”组成的家庭作坊便成了中国电子垃圾处理的主力军。

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的乱象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2010年1月和2011年9月，《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污染控制技术规范》(下称《技术规范》)和《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工程设计规范》相继发布实施。目前，《技术规范》已经作为环保部认定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企业资质的重要技术文件。这意味着，未来我国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在处理技术升级和规范上将有法可依。

处理现状：电子垃圾之殇

令人痛心的是，贵屿镇在中国并不是个例。在我国广东、福建、浙江、海南等省市，都有一些比较集中的家庭作坊式的电子垃圾处理地。

贵屿镇，一个位于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的边陲小镇，是全球闻名的电子垃圾拆解地。那里河水黑如墨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街道和房屋被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占领。在全镇5000多家家庭作坊式的拆解“企业”里，工人用手工方式拆解废旧电子电器。《贵屿镇建设再生资源专业镇实施方案》显示，仅2010年，全镇废旧电子电器、五金、塑料回收加工利用达220万吨，创行业产值就达到了50亿元。可以说，电子垃圾处理已经变成当地的经济支柱。

对贵屿人而言，他们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出名，却也不得不在暴富之时，背负起沉重的生命负担。由于拆解环境简陋、拆解工艺简单粗暴，工人没有相应的防护措施，电子垃圾中含有的汞、铅、铬等多种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质已经对20多万当地从业人员的生命健康造成了严重威胁。早在2004年，汕头一所大学的医学院对当地儿童进行了血铅检测，结果显示，超过80%的儿童铅中毒，而当地妇女的流产率和癌症发病率也高于其他地区。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贵屿镇在中国并不是个例。在我国广东、福建、浙江、海南、北京、天津等省市都有一些比较集中的家庭作坊式的电子垃圾处理地。与此同时，随着国外大量电子垃圾也被运到中国，目前中国已经形成了八大电子洋垃圾集散地。其中贵屿镇、清远市龙塘镇，以及南海大沥镇的洋垃圾占到了全国电子洋垃圾入境市场的50%以上。

“家庭作坊的处理方式危害巨大，因为他们在提取了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后，对废渣(多为有毒有害物质)并不能做无害化处理，这些废渣被随意倾倒，其中所含的铅、铬、钴等金属会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长期从事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污染控制研究的专家、中国电子工程设计院副总工程师穆京祥说。

在他看来，即使是现在，中国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仍处在非受控状态下，更别提2010年之前了，制定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相关技术规范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可想而知。此外，随着家电技术的日新月异，回收技术也正面临变革。例如液晶、等离子等平板电视及带干燥功能洗衣机的出现，都要求回收处理企业采用更先进的技术，以达到高精度挑选、高纯度回收的目标。而只有加快对电子垃圾回收处理技术的开发升级和规范，才能保证“商品-使用-回收-再生-商品”这一良性生态循环产业链的延续。

与此同时，随着国内一些企业正在投资或建立技术较先进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厂，但对这类厂的环境评价和环境验收，目前没有明确的标准或规范可依，因此也迫切需要有相应的技术规范跟上国内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不断发展的趋势。

遭遇挑战：面对多重问题

两大规范在制定之初面临了认识、环境污染、管理、法规政策、技术标准、技术、人、费用、成本等各种复杂问题。

据了解，欧美等发达国家对于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的回收利用十分重视，其中2003年1月欧盟发布的两个指令——RoHS(限制使用有害物质指令)和WEEE(废弃电器电子设备指令)，对电子产品绿色制造和废弃电器电子设备的防治在国际上产生了巨大影响。

其中《WEEE指令》规定，生产者承担建立和经营回收体系的全部经济责任，要求经销商免费回收其销售的产品及类似产品。

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电器电子产品生产和使用大国，对于废弃后的电子产品处理法规一直处于缺失状态，由此造成了我国一些处理废弃电子产品较集中的地区出现处理过程严重污染环境和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的现象。

与此同时，随着社会经济和环保事业的发展，当年现行环境保护标准和技术规范暴露出一些亟须解决的问题。于是2004年，原国家环保总局提出了制订有关《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技术规范》的要求。

回忆起规范的制定历程，穆京祥坦言，由于涉及内容新、问题多，调研工作花费了大量时间，也碰到了很多挑战。

例如在回收问题上，由于目前我国城市的生活垃圾、工业垃圾、医疗垃圾及建筑垃圾分别由环卫部门(局)、环保部门(局)、卫生部门(局)以及城管部门(城市管理委员会)分头负责管理，每个部门都要成立自己的收集和处理系统。

由于当时相关条例并没有出台，对于电子废弃物的回收管理部门也没有明确的界定，因此严格来讲当时就形成了许多部门(商务部、环保部、国家发改委、工业和信息化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似乎都可以管，又似乎都管不着的尴尬境地。又比如在处理问题上，根据《电子废物污染环境防治管理办法》等法规中对国家危险废物名录等的规定，基本上是将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纳入危险废物范畴。

在穆京祥看来，这给管理和处理企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总体而言，两大规范在制定之初面临了认识、环境污染、管理、法规政策、技术标准、技术、人、费用、成本等各种复杂问题。其中在销售、回收、拆解、处理和处置环节中，技术标准及相关技术规范几乎为零。

控制污染：创新制定标准规范

两大规范针对性地提出按照收集、贮存、拆解、处理和处置过程中的环境污染控制技术要求来规范。

记者在两大规范的发布稿中看到，规范针对不同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在处理过程中的污染控制分别做出了相应的规定，针对性地提出按照收集、贮存、拆解、处理和处置过程中的环境污染控制技术要求来规范，同时在各环节中对特定产品进行了较详细的污染物控制技术要求。在谈到两大规范的创新点时，穆京祥认为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对废弃电器电子产品进行了合理的分类(七大类)。据穆京祥介绍，关于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概念及范围的界定，是《技术规范》制定过程中的创新之一。经过反复讨论，规范最终将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分成了计算机产品、通信设备等七大类，并包括构成其产品的所有零(部)件、元(器)件和材料。

二是对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过程中可能造成较严重环境污染或人身健康危害的环节和产品做出了明确控制要求。例如这七大类产品中应预先取出的零(部)件、元(器)件及材料;取出后的处理方法，如物理、化学甚至焚烧方法;重点产品及重点环节也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可以说，这对于减轻环境污染和人身健康危害起到了技术规范的重要作用。

三是对可能对环境和人造成比较大的安全隐患的过程给予了明确的要求。例如禁止随意拆解废冰箱的绝热层。记者在采访中获悉，冰箱绝热层里的发泡剂含有消耗臭氧层的氯氟烃(CFCs)等物质，超过冰箱制冷系统含量的两倍多，如果只对冰箱制冷系统CFCs进行收集、处理，实际上只完成冰箱所含CFCs三分之一的处理工作。

“冰箱制冷系统CFCs的收集和处理成本较低且技术相对简单，在讨论时基本达成了共识，但冰箱绝缘层的处理回收成本很高，因此争论很大。”穆京祥说。尽管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最终这个问题在两大规范中都解决了，既体现了对污染物控制的要求，又考虑了当前我国回收处理企业的技术水平和成本控制。

标准制定：随时吐故纳新

在编制过程中，两个规范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由于涉及内容多是新领域中的新问题，因此多处标准的制定都吸纳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据穆京祥介绍，两大规范虽然发布的时间不同，但二者其实是一脉相承的。据了解，在编制过程中，中国电子设计研究院组织了国内外几十家有关单位，包括大学、研究所、电子产品生产企业、环保企业等进行研讨。“在编制过程中，这两个规范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穆京祥说。据他透露，由于涉及内容多是新领域中的新问题，因此多处标准的制定都吸纳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例如在讨论含铅的显像管锥玻璃在自然界中随意放置是否会污染环境时，编制组便依据华东理工大学材料学院的研究成果，即显像管锥玻璃被雨水浸泡后有铅的浸出，造成土壤、河水的污染。因此在《设计规范》中便规定在运输及贮存显像管锥玻璃时要有防雨设施。

与此同时，由于目前冰箱生产的新工艺中，保温层中的发泡剂已由环戊烷替代了原来的氟里昂，在多数发达国家和地区对废弃冰箱中的环戊烷发泡剂实行回收。据穆京祥介绍，德国对处理废弃冰箱中的环戊烷发泡剂还没有发布明确的规定，但德国对化学工业制定了《TAluft(2002)》[控制空气污染的技术规定]标准，其中规定向大气排放的环戊烷浓度不应超过0.058克/立方米空气和排放速率不应超过35克/每小时。

“德国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企业在上述指标限制之下，回收废弃冰箱的环戊烷发泡剂，回收后实际上还是作为燃料焚烧的。”穆京祥说。而环戊烷在空气中遇到引火因素(静电、烟火等)时，会发生爆炸。因此《技术规范》中便明确规定了回收环戊烷时，处理设备应设置专用的环戊烷的回收装置，且处理设备及回收装置应密闭和负压，并应设置可燃气体检漏装置及应急措施。

此外，据穆京祥透露，在编制过程中，起草小组还将铅酸蓄电池的处理方法及物理发泡剂的回收方法这两项最新的研究成果申请了国家发明专利，目前均已通过国家知识产权局初审。

广泛应用：回收体系待完善

尽管可以借助政策提高回收量，但手机、打印机等日常用品如何纳入正规回收体系，同样需要研究。

据了解，我国目前从事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的多是个体户，从业人员几十万。按照《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的规定，今后对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将实施集中处理的原则。

穆京祥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如果按每个企业年处理1~2万吨计算，企业将超过400家，“规范的制订可以有效地促进我国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行业，减少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无序排放5000~10000吨/年，使其健康发展，同时减少和控制废弃电器电子在处理过程中对环境所造成的污染。”穆京祥说。

与此同时，由于目前我国处理企业处于起步阶段，许多企业因没有工程设计标准，处理设施安装运行后，项目中缺少必要的工程设施，存在工程安全、污染环境的风险。此外，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种类较多，在处理过程中所面临的不同工艺路线、不同处理设施对工程建设要求也有较大差异，这就对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工程的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因此穆京祥认为，《工程技术规范》对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建设项目的各专业领域有针对性的提出了各项工程设计要求，重点解决本领域的工程设计过程中缺乏专业性较强的设计标准，对目前我国在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企业快速发展阶段，提供了必要的技术保障措施。

记者在采访中获悉，伴随着规范的发布，我国回收处理企业的发展经历了几个阶段：

2003~2009年的探索阶段。随着大量回收处理企业参与了两大规范的制定，整个行业对于回收处理技术和工程的规范认识逐渐趋同。在这期间，家电以旧换新政策使得全社会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的数量出现了大规模增长，从客观上促进了回收处理企业不断做大。

2009~2011年的起步阶段。随着两大规范的发布实施，企业在自身技术及规范建设方面开始逐步落实，涌现出了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回收处理企业。

据了解，2011年，根据《技术规范》要求进行许可认证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企业已达100多家。但穆京祥坦言，这一时期，回收处理企业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是从最初“没饭吃”，到规模大到处理不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穆京祥认为，主要原因是处理能力和技术水平达不到。二是这100多家经过许可认证的企业并非全部达到了相关技术和规范的要求，甚至某些所谓的处理企业仅仅只是拆解企业。“拆解企业处理过的产品，应该交给谁，目前并没有明确的监管措施，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环境污染的可能。”穆京祥说。

2012年，回收处理企业在规模上将上一个大台阶。随着《电子废弃物处理资格许可》、《电子废弃物处理基金征收管理办法》等一系列相关配套政策的发布，回收处理企业将取得一个比较大突破。

同时穆京祥也认为，现阶段我国回收处理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回收体系建设。“没有家电以旧换新政策的实施，单靠回收处理企业自己的力量，有点力不从心。更何况，政策下的废旧家电也不是全部流入了正规回收处理企业。“穆京祥说。

他认为，尽管可以借助政策提高回收量，但废旧电器电子不仅包括家电，还有手机、打印机等日常用品，这些产品如何纳入正规回收体系，同样需要研究。因此他强调，鼓励、促进正规回收处理企业的发展，不仅要靠一些技术规范和标准，更重要的是要在全社会建立起一个完善、健康运行的长效回收机制。